夏日傍晚的那些白兰花啊

这个六月热的反常，还没到中旬已经有36度了。我因为身体不好，把白天要出门的事基本挪到清早和傍晚。但是这个傍晚，我一出门就觉得闷热的空气让我透不过气来。要下雨了，我心里这么想着走下地铁站。

地铁站的走道里还有穿堂风，没那么闷了，下班的人流里我看见一个老人捧着个白搪瓷盘子，颤巍巍的向过往的人说着什么。那是个老头子，带着一顶鸭舌帽，帽边下面能看出已经完全花白了的头发茬。老人很瘦，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和腿，深古铜色，肢体上筋骨突出的如同土地上的山脉河流。他大概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老，只是太沧桑了，背几乎一直是弯着，腿好像也站不太直。他穿的很旧，但不破，还算干净。不知道是什么吸引着我，这样观察着，不知不觉来到他的面前。他把搪瓷盘子移向我，立刻一股久违的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。那么忧郁的香气啊，只有白兰花了。我看见老人干瘪的，牙不齐全的嘴在动，手指捏起一串花，我知道他在对我说什么，便赶紧把耳机摘下来。“就剩这些啦，卖完赶紧回家啦！你看，这个白兰花多大多香。。。。。。”那个白兰花可能是比别人卖的大些？我不知道。但它们真的很香。“多少钱？”我问。“两块钱一个，五块钱四个。”他大概是真的急着卖完吧。这时候，我突然注意到老人的眼睛圆圆的，小小的，但很明亮，那里面闪烁着一种很急切的神情。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反应吧，反正我几乎没有想，说“拿五块钱的吧”。老人很高兴的包了四只给我。我也就匆匆继续赶我的路了。

事情办完，回去的路上天越来越闷热了，让我感到不安和难受，开始刮点风了，天也越来越阴沉下来。我只希望早点回去，能在空调房间里坐下来。这时我又来到了地铁同样的地方，那个老人还在那里。同样的衣着，同样的老迈，只是这次更急切了。从他的肢体语言就可以看出他是多么想把那些花卖完。他怎么还没卖完呢？还剩多少啊？我这样想着，又向他走去，但这次，我知道我是故意的。可他盘子的里的花还是那么多，仿佛一点也没有比我离开他时减少。还隔着几步远我就看见那白白嫩嫩的花瓣摆了一大盘。我走到跟前，自觉的摘下耳机。老人好像已经记不得我了，向我重复着刚才同样的台词。“多少钱？”于是我配合的问。“两块钱一个，五块钱四个。帮帮忙吧，卖完了好回家。”“给我五块钱的吧。爷爷你也不容易。”我说。他很突然看着我说“谢谢你啊。”眼睛很明亮。这时我已经捡起耳机塞进耳朵里了，他好像还说了什么，我没听见了。

回家的路上，我的包里放着一沓十块钱的白兰花，很香，但又有些莫名其妙，我不知道一开始是出于什么买了它们，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们，难道我也去做个卖白兰花的人吗？从小我就不理解卖白兰花的人，那么一小盘小小的花，他们小心翼翼的捧着，湿手帕盖着，一串就那么一点钱，他们就这样走街串巷的顶着炎热一点一点卖。他们一开始又怎么会去卖白兰花的呢？我想我这样的人也许一辈子也不会体会到卖白兰花的人的艰辛。天上开始掉雨点了，不知道老人卖完了没有，回家了没有。不知道他住的地方有没有一台空调等他。

回到家，我把花用湿毛巾轻轻包了放着冰箱里。明天分送给见到的人吧，我想，它们还真的是很香。